糖葫芦

蓝家院里修罗场 小辈羡番外(下)

思追进屋先是收拾了一个躺椅,抬出来搬到院里树下,在上面铺了柔软的被褥,放了靠枕,又找好了角度,让躺在上面的人不被阳光直射。 


“前辈,您玩累了就来这里躺一会儿。”


魏婴在秋千上回了一声。


不过一刻钟,魏婴就从秋千上下来,躺在躺椅上,还乖乖地给自己腹部盖了思追拿来的薄被。


晚上的花灯节他还惦记着呢,也不知会玩到多晚,这会儿自然得养精蓄锐,不然等不到这帮爱操心的孩子催他睡觉,他自己就撑不住了。


思追拿着需要清洗的茶杯茶壶等出来,就见到魏婴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一直以来被放在心尖上不敢冒犯分毫的人,躺在他精心布置的地方,盖着他亲自经手的被褥。不太剧烈的阳光透过树叶形成各种不规则的图形洒在魏婴身上。


思追站在原地不动了。


旁人争着抢着与魏婴多相处一会儿,他自然也不傻,知道这是难得可以脱离那两个一直寸步不离守在魏婴身边的人的视线,与魏婴独处的机会。


可是没有结果。思追想。再怎么把握机会,这一次的游玩也换不来什么结果。如果现在放纵自己,等回了云深不知处,日子只会更加难捱。


而且,他不敢。


思追握着茶具的手收紧。旁人都道他稳重,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稳重,只是过于胆小谨慎。


他不像旁人一般在魏婴面前各种撒娇讨喜,不敢有半分逾越,只是因为他太害怕了。


怕连做个乖巧后辈的机会也没了。


思追收回视线,去厨房清理这些茶具。


一步一步,离躺在树下安稳睡着的魏婴越来越远。


这样也挺好的,虽然远一些,但能守着,看着,就够了。


半个时辰后,思追打算叫醒魏婴。


中午在彩衣镇本就睡过午觉了,这会儿要是再睡得久了,等起来时会头疼。


但是还不待他开口,院子大门就被推开了。


是视察的少年们回来。吵吵嚷嚷的动静惊醒了魏婴。


“前辈!我回来了!”


“魏前辈,我们刚在接上听到人说今天晚上有节日,很热闹的!”


“魏前辈!”


魏婴在思追的搀扶下从躺椅上坐起,迷糊着视线醒了一会儿神,方才笑着回应在躺椅周围蹲了一圈的少年们。


“我知道晚上有节日,是花灯节,你们收拾收拾,等到了时候,我们一起去玩。”


把恨不得黏在魏婴身上的小辈们打发走,只剩思追和蓝萱还守在魏婴身边。


魏婴问探查情况,蓝萱答道:“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也问了同样住在那周围的村民,没有异常。”


“那看来就只是因为大风,这老房子才塌了。”魏婴哭笑不得,“竟然为了这事专门跑一趟,蓝涣能找到这种事情也是本事。”


蓝萱问:“既然已经查明不是妖魔作祟,接下来需要做什么吗?”


魏婴从躺椅上起身,“帮忙把房子修了吧,反正来都来了,做点事情。”


魏婴抬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傍晚,“与那家人说一声,明天下午开始修房子吧。今天晚上好好玩玩,明天上午补觉。”


思追嘴角勾起,心道难怪魏前辈下午又睡了,还以为是路途太劳累,原来是为着晚上的游玩做准备。


等少年们放好东西出来,一伙人就出发去街上的饭馆吃饭。


魏婴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已经有很多摊贩开始支摊。


小二利索地拿布巾擦了桌子,倒上茶水,招呼道:“几位来得巧,今天是花灯节,瞧见外面的摊贩了吗?今天卖什么的都有,等会儿天色黑了,就真的热闹起来喽!”


“哦?怎么个热闹法啊?我们是外地的,还没见过这林镇的花灯节呢?”魏婴颇有兴趣。


“看出几位是外地的了,瞧这锦衣华服的,我们这小地方可没有几位这样的仙人。”小二眯着眼睛,眼里透光地盯着魏婴的衣裳,眼珠转个圈,在魏婴似玉白的脸上又扫了几下。


“砰!”


思追的剑用力砸在桌子上,小二回了神,另一把已经出鞘的利剑已经对准他的喉咙,是蓝萱。


其余几位站起身,有的虎视眈眈盯着小二,手已经抚上剑柄,有的站在小二面前,挡住他看向魏婴的视线。


小二哪里见过这阵仗,哆哆嗦嗦就跪下了。


“好了。”魏婴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地,“把剑都收起来。”


这时候老板也匆忙忙赶过来,也跟着跪在小二身边,吓得不住磕头道歉:“哎呦,不知道我这不争气的儿子哪里得罪了几位仙人,他一向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还望仙人们不要同他计较啊!”


“行了!”魏婴呵斥蓝萱几人,“剑都收回来!坐下!”


几人听话坐下后,魏婴安抚这对父子,“没什么大事,起来吧,这么跪着磕头要折我寿的。”


思追上前扶起老板,老板起身后又是几番道谢加道歉,拽着小二去后厨了。


其他桌上的人也纷纷收回视线,只死死盯着自己桌上的菜,不敢往魏婴那里分一点视线。 


 一番波折地吃了顿饭,出饭馆门时天已经黑了,走在街上魏婴才开口说起方才的事。


 训斥了几句后,魏婴就不再说这个事情。


 到底是出来玩耍的,魏婴不想打搅孩子们的兴致。


 “哇哦!”魏婴欢呼着跑向一个摊子,上面卖的是各式布娃娃。


“兔子!”魏婴拿起一个白兔样式的娃娃。


思追紧跟在魏婴身后,见他这般孩童模样,温柔地笑了笑,根本不需魏婴开口,就上前付了钱。


蓝萱跟在两人身后两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手抱剑,时不时眼神凌厉地往旁边扫上两眼,吓退一些因着魏婴容貌想上前搭讪的人。


其余几人都散开各自玩耍去了。


有不愿意离开魏婴身边的,也被魏婴赶走了,除了思追蓝萱这两个硬是赶不走的。


“前辈,前面好像有比赛,似乎是摘花灯。”


思追提醒魏婴。


魏婴顺着思追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高高一根半人粗的杆子立在中央,四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杆子上面挂着一盏成年男人双臂都抱不住的艳红色花灯。


不仅比旁的花灯大上几倍,上面的装饰,花纹,色彩都是一等一的,在一整条街的花灯中,这个花灯足以称王称霸。


 “那个花灯漂亮啊!走走,去看看!”魏婴抱着两只白兔子娃娃就往那里跑。


思追蓝萱两人赶忙追上,护在魏婴身边,不让路人冲撞了他。


 “前辈!”


跑到了摘花灯的地方,魏婴正要往人群中挤,就听到了景仪几人的呼喊。


 “前辈来这里!”景仪上前拉着魏婴到了他们几个在前面占的位置,思追蓝萱紧跟其后。


“我们占了位置,本来要去找前辈的,没想到就碰上了,真是心有灵犀。”少年油嘴滑舌。


魏婴直盯着上面的花灯。


思追已经去问比赛规则了。


 “前辈想要?”


 “我去为前辈拿来!”


蓝萱抱着剑看着上面的花灯,也是跃跃欲试。


这时思追已经回来了。


“怎么说?”蓝萱问道。


 “比赛的人交十个铜板,同行者最多只可三人参加,钱已经交了。”思追知道蓝萱问的是花灯比赛的事。


魏婴高兴说道:“我去!”


几个少年又开始争抢剩下两个名额,不出意外,是思追和蓝萱。


“砰!”


一声击鼓声传来,比赛开始。


魏婴首当其冲往木杆跑去,思追蓝萱两人默契地跑在魏婴两边,护着他不被其他参加比赛的人给冲撞了。


这个比赛特意言明了修仙者不可使仙法修为,否则算作弊。


思追与蓝萱对视一眼,像是做了什么约定。


魏婴赶在前头冲到杆子前,向上爬了几下就喘起粗气。


他到底是逞能了。


思追在下面撑着魏婴,蓝萱越过魏婴往上,速度极快直冲最顶端的花灯。


这是比赛前思追蓝萱就商量好的。


以魏婴的身体状况,不使用仙法的情况下,想凭体力夺得冠军不可能。


但他们又不好打搅了魏婴的兴致,毕竟他出来玩一趟也难得,下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所以就由他们二人保驾护航,在魏婴体力不支时,一人停下护住魏婴,放弃比赛,另一人往上攀登,为魏婴取得花灯。


“前辈。”思追扶着魏婴慢慢从杆子上下来。


“蓝萱已经上去取花灯了,我们回去吧。”


魏婴不甘心地看着身手矫捷的人群一个一个越过他往上爬,像极了前世那个成天爬树下水,偷鸟蛋摘莲蓬的身影。


他曾经也是身手最好的那个,曾经只有他越过别人的份儿,现如今却这副模样。


魏婴低头苦笑。


思追瞬间觉得心脏纠疼,他的魏哥哥不该这样落寞。


思追护着魏婴远离比赛的人群,也没有回到等待的几个少年身边,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魏婴想起些不愉快的事,只低着头顺着思追的力道走,也没注意思追把他带去了哪里。


周围为了这个比赛,挂起了彩稠,专门圈起了一片地方。


思追带着魏婴来到彩稠的后面,一布之隔,那边是人声鼎沸,喧嚣热闹。


这边虽能听着明显的动静,却因为狭小无人的环境有一番别样的静谧。


“噔噔噔!”


是拨浪鼓的声音!魏婴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忽然出现在思追手中的拨浪鼓。


思追另一只伸过去,是一个蓝色的小玩具,那玩具本是方方正正的,上面画着花纹,思追手指一动,像是触到了什么机关,只听咔哒一声,方正的小盒子展开,竟是成了一朵莲花的形状。


“哇!”魏婴惊叹。


瞧着魏婴不再低迷,思追也笑起来,瞳孔深处印着的全是眼前人身影。


魏婴接过拨浪鼓和那个小玩具,一手一个,嘻嘻哈哈地玩了一会儿。


不过片刻,嘴角的笑又落了下来,犹豫说道:“思追,你,你。。。。。。”


思追见魏婴不再欢笑,以为他是又想起了前尘往事,那些悲伤浓烈的事,一旦陷进去可不好受。


思追着急起来,朝魏婴走近了一步,“前辈,要是这些不好玩我可以,”


话未说完,魏婴抬头,与思追四目相望,将对方眼底情绪看了个彻底。


这片地方本就小,两人离得近,思追着急上前一步,魏婴又抬头,两人几乎脸贴脸,能清晰地感受对方的呼吸喷洒在脸上。


思追眼神迷蒙,这是他第一次越界,第一次离魏婴这么近。


这也是魏婴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思追眼中流露出对他的爱意,破开沉稳的外壳,那底下藏着深沉的,浓烈的,如滚烫烈焰般汹涌的爱意。


“思追。”魏婴轻声唤,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这样的真心,他无法回应,又不忍心让少年老成的半大孩子再收回去,这孩子已经忍得够久了。


思追没说话,只看着魏婴,他的理智说,可以了,该到此为止。他的心说,不够。


魏婴眼中的疼惜,明白,不忍,像是针刺,刺得思追眼眶通红。


很多事情都这样,压得越久,触底反弹越严重。


原本收放自如的情绪失控,思追呼吸急促,有些烧人的吐息落在魏婴脸上。


思追身体紧绷,忽的又上前一步,将魏婴逼到墙边。


魏婴后背贴着墙壁,退无可退。


他看着这个比他还要隐隐高一些的孩子,没有觉得冒犯,只是心疼。


魏婴的温柔让思追落下泪来。


一滴滴晶莹的泪珠直接砸在魏婴心底,这是从小跟在他身边叫哥哥的孩子啊!


“阿苑。”


久违的称呼让思追瞳孔紧缩,眼底透露些许凶狠。


他一手垫着魏婴后脑,一手揽着魏婴的腰,猛地亲了上去。


辗转反侧,里里外外都被他尝了个遍。


思追的眼泪更凶了,好像这是最后的告别。


这个亲密举动没有多少甜蜜,反倒蕴含着巨大悲伤。


魏婴被这情绪感染,眼眶也红起来,两人脸上满是泪水。


思追身子颤抖,胸膛起伏,深深喘息着,强迫自己离开那片甜蜜。


粘腻湿软的气息流淌在这片彩稠包围着的迷幻世界。


思追不敢看魏婴,他紧拥着魏婴,低头埋在魏婴脖颈处。


魏婴听到耳边细小的哭声,和以前的小阿苑不一样,小阿苑会号啕大哭,高兴了难过了都会表达出来,想要玩具会让他的魏哥哥买。


可思追不是这样,思追最多的是隐忍,连情绪到了极点的崩溃都是悄无声息的,只敢在这个角落,只敢对着这一个人,可哪怕是对着这个人,也是竭尽全力控制,控制不住了,才发出那一点细碎不可闻的声响。


“阿苑。”魏婴紧紧回抱着思追,哭喊道。


魏婴的哭声让思追的眼泪来得更凶了,他抱着魏婴施了法术,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一个小林子边。


这会儿所有人都去了花灯节,这里没有一个人影。


忽然出现的两人躺倒在地上。


思追压在魏婴身上,缓缓抬起上身,看着身下哭泣的魏婴。


他知道,这不是魏婴爱他,只是魏婴疼他,把他当孩子。


“我喜欢你。”思追说道。


“魏哥哥,我爱你。”


“你有心爱的伴侣,不是我。”思追哽咽道,他的哭声逐渐明显了一点。


“我不能抢,因为你不爱我。”


“我不能做让你不高兴的事,因为我爱你。”


思追呼喊着,哭泣声越来越大,在这个没有别人的地方,对着他的魏哥哥,思追变回了阿苑,那个会哭会闹的阿苑。


“为什么不能是我啊!”


“我来晚了吗?”长大的阿苑趴在魏哥哥身上,把满心的爱意,委屈,不甘,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倾倒了出来。


“我爱你啊!我爱你啊!”


“我没有含光君强,我没有泽芜君的地位,可我是阿苑啊!”


“我是阿苑啊!为什么我不可以!”


魏婴乖顺地躺在思追身下,同样哭泣着,眼泪一颗接一颗的淌下,他抬手抚摸思追的脸,想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安抚到这个把自己心都揉碎了的孩子。


“魏哥哥。”思追哭声逐渐弱了下去,他低下头去,在魏婴的脸上细细亲吻着,“你知道我的心意吗?”


魏婴哽咽回复:“知道。”


“阿苑,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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